城市綜合體是城市過聚集的產物。當一個城市的規模不斷擴大，許多功能(如零售、娛樂、辦公、居住、酒店，公共、文化、休閑)就會不斷聚集、疊加，難以在一定面積的土地上以常規形態鋪展開來，這就是人們所說的聚集效應和疊加效應。為了解決這一問題，具有高密度性和集約性的城市綜合體出現在市中心等用地極為緊張的地段，它不是一堆簡單工具的物理堆砌，而是一個化學作用下整體大于局部的有機體。

  與此相反，在城市發展到“過聚集階段”之前，各種城市功能是并行不悖的，并無憑空建造城市綜合體的必要。即使勉強建造也是盲目求大，造成城市綜合體的閑置，形成一種將簡單問題復雜化的“無病呻吟”。

  在城鎮化進程加速的背景下，我國已有很多城市達到了過聚集的標準，人口膨脹、功能混亂等問題越來越突出，為城市綜合體的應運而生創造了條件和土壤。事實上，近年來不僅在一線大城市綜合體林立，連二三線城市也紛紛加入到建設城市綜合體的大軍中來。遺憾的是，一些城市在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財力打造出可作為城市名片的城市綜合體之后，城市綜合體本身的利用率卻并不高，夜晚、節假日和雨雪天氣里常常寂寞冷清，造成資源的閑置和浪費。如果說未達到過聚集狀態就建造城市綜合體的行為是主動的無病呻吟，那么理應建造城市綜合體但實際使用效果卻不盡如人意的情況就是被動的無病呻吟。后者往往是由一些不利的客觀因素(不利時間段、天氣)引起的。如何克服這些不利因素的影響、全面提高城市綜合體的使用率是我們所要解決的核心問題，具體可在全時段性、全天候性、抗季節性三方面進行探索。沿著這一思路可考慮城市綜合體在夜晚、惡劣天氣、蕭條季節的利用率和人氣問題，即三個“怎么辦”：晚上怎么辦？雨雪天氣怎么辦？一年四季怎么辦？若在這三方面均達到理想狀態，城市綜合體就可成為一個365x24的高效能生命體，不受時間段、天氣和季節的制約，實現一年365天、一天24小時的高效運轉，真正成為城市中的“永動機”。

  一、全時段性

  我們通過東京六本木的案例，來說明城市綜合體是如何提升夜間使用效率、如何從枯燥的寫字樓街區發展成24小時無休的全天候不夜城的。甚至有人說“在六本木，最燦爛的生活從夜晚開始，至天色微明才逐漸結束”。那么，六本木新城在夜晚仍然能留住人群的秘訣有哪些呢？與世界其他城市綜合體相比又有哪些“六本木”標簽呢？總的來說，六本木新城堅持兩手抓，從軟硬兩方面打造夜間生活。

  1、夜色軟實力

  所謂“軟”，指的是活動的有序組織和管理。精彩活動一年四季總在六本木的夜色中上演，以下僅舉兩個例子為證。

  從2008年起，以六本木為主會場的東京電影節便嘗試通宵上映由導演本人親自挑選以及觀眾投票選出的作品。如2008年10月，日本著名電影導演巖井俊二的主題活動便在東京電影節的六本木會場內舉行。當天播放了他的三部代表作《情書》、《燕尾蝶》和《花與愛麗絲》，巖井俊二現身會場與觀眾交流。

  而每年春天的“六本木藝術之夜”不僅是一次在藝術館中度過美好夜晚的機會，而且屆時整個六本木新城都將變成一個巨大的藝術長廊。活動中將展出日本著名藝術家的作品，并舉行獨具日本特色的卡通人物節慶游行。就連餐廳和咖啡館也加入到活動中來，營業至深夜以配合藝術之夜。

  諸如東京電影節夜場、六本木藝術之夜之類的國際性、高水準活動，一年之中數不勝數，它們共同體現出六本木強大的組織、管理、營銷能力，并共同發揮著一個作用：留住夜晚的人群，賦予六本木以夜間的活力，將其打造成一個著名夜間活動區。

  2、光影硬手段

  所謂“硬”，指的是炫目的燈光和景觀。

  六本木森大廈52層有一個海拔250米、可360度眺望的大觀景臺。從高11米的通透空間與360°玻璃墻的開放空間向下眺望的東京夜景絕無僅有：夜幕下的東京流光溢彩、燦若星河，東京鐵塔近在咫尺、金碧輝煌，彩虹大橋清晰可見、奢麗炫目。

  誠然，設有高空觀景臺的城市建筑綜合體在全世界并不稀奇，但森大廈觀景臺的特別之處在于它非常規手法的多重創意運用，例如近年來人氣很高的“非洲星空”——夏夜在森大廈能看見非洲的星空。在海拔250米的森大廈觀景臺上，借助天象儀投射在墻上的數百萬顆星星，與四面落地窗外的東京璀燦夜景相互輝映，人們可仰望上百萬顆星星，并俯瞰東京不夜城的點點燈火。為了模擬非洲的夜晚，會場地板上鋪了沙漠色的地毯，光腳站立或躺臥其上，見夜空中偶見流星劃過，聆聽著非洲的情境音樂，呼吸一陣陣飄來的非洲味道。人們通過聽、嗅、視、觸、味等五感，皆能真實感受到非洲。

  除了經人工創意精雕細琢的觀景臺，夜色中的自然景觀同樣能帶給人強烈的視覺震撼，其中的經典是夜櫻。六本木是櫻花的天下，那里的櫻花樹成行成排，頗有氣勢。白天，“櫻桃花樹下，不覺戀年光”；而夜晚是另一種感覺，不是櫻花本身有什么特別，而是配合燈光變幻營造出特別的視覺震感。每年櫻花季，六本木的毛利庭園和櫻花坂都會有櫻花彩燈亮相，人們可以在一片夢幻般的夜櫻彩燈浪漫夜游，初暮夜色里，看櫻花如云；月下漫步櫻花大道，任落花如雨。一位游客說：“到了六本木的櫻花坂，一條櫻花的隧道，這時候我真不知該如何形容了。在燈光下，面對這片櫻花的云霞，我都有點迷茫了，語言形容不出來，畫也畫不出來，只恨沒帶相機，只能期待明年了。”誠如此言，燈光下櫻海的浪漫無以言表，櫻花大道瞬間變成愛情圣地。我知道關于古東瀛的年輕情侶，喜歡坐在櫻花樹下，一邊喝酒，一邊彈琴，一邊傾訴情意綿綿的內心世界。一千年過去了，櫻花依然會盛開，流傳至今的美麗情愫與六本木這一特定地標相結合，定會在人們心中留下關于六本木永不褪色的畫面。

  二、全天候性和抗季節性

  除了全時段性，全天候性和抗季節性是城市綜合體所應具備的另外兩個重要屬性。前者表現為抗擊惡劣天氣的能力，在雨雪天氣中利用率不減，后者與前者類似，但尺度更大，通常與一個地區的地理位置和氣候條件密切相關，它要求城市綜合體的高漲人氣不隨季節變化而變化，不存在所謂的淡季。

  1、抗寒冷

  紐約洛克菲勒中心為對抗冬季的嚴寒和大雪天氣進行了精巧的設計，集中體現出了城市綜合體的全天候性。其位于第五大道的下沉式中心廣場在冬季會變成室外溜冰場，透過透明玻璃，一旁用餐的人們還可以近距離地觀賞溜冰場場上活動的人群。圣誕夜洛克菲勒中心會舉行圣誕樹點燈活動，一邊是歌舞表演，一邊是冰上運動的愛好者在金色普羅米修斯雕像前的溜冰場上盡情地穿梭滑行，在彩旗飄揚、人聲鼎沸中，火樹銀花瞬間點亮。可以想象，大雪天氣不但不會將人們困在家中，反而能增加節日氣氛，吸引具有 “白色圣誕”情結的人們積極參與到活動中來。

  與寒冷地區不同，靠近赤道的熱帶地區全年氣候炎熱潮濕，不僅為人們的出行和戶外活動帶來了很多不便，也容易加重心理上的煩躁感。如何使人們在走出家門后，在城市中獲得愉快的體驗，增強人們的戶外活動意愿，成為熱帶地區城市綜合體的一個重要命題。新加坡在這個方向上做出了成功的探索，從目前的嘗試來看，全方位的創意綠化和微氣候的營造，是新加坡城市綜合體消除氣候不利影響、留住人氣的慣用手法。其綠化手法不僅包含傳統意義上的單一綠色，更包含多種色彩的應用。

  2.1、創意綠化

  在新加坡瑪麗娜廣場，綠色植物得到了最充分有效的利用。瑪麗娜廣場位于新加坡灣地區，是一個占地92000平米的城市建筑綜合體。一般建筑都是垂直的，而瑪麗娜廣場的很多建筑水平疊放，制造了很多綠色的空間，充分利用了“雨水充足、適宜綠色植物生長”的熱帶屬性。極富創意的立體綠化在瑪麗娜廣場這座城市綜合體中得到了最佳體現。鋪天蓋地的綠色從地面延伸至階梯，再到屋頂花園，目光所及之處總有令人心曠神怡的綠，屋頂平臺的十字格架被樹和綠化所覆蓋，這是視覺盛宴，更是精神享受。

  新加坡樟宜國際機場的最大特點是通過對熱帶植物的極致利用，打造出色彩斑斕的園林式空間。機場內遍布鳳尾花、樂鳥花、高大的棕櫚樹、馬來西亞云木和印度美人蕉；新加坡國花胡姬花有大大小小15種；露天屋頂下，匯集著四十多種仙人掌：金桶仙人掌、銀點仙人掌、老人掌、刺梨、尖腳吧……航站樓被賦予一個嶄新的名字 ——“搭客大廈”。富有詩意的名字配合花園式的巨大空間，大大增強了機場的趣味性，營造出童話般的氛圍，與其說這是一座迎來送往的驛站，不如說是一道亮麗的風景。

  新加坡克拉碼頭采用特殊設施塑造微氣候和小環境。克拉碼頭位于新加坡湖畔，設計者們曾經考慮把公共空間用天棚遮起來，里面用空調來降溫，但是非常不節能環保。最終方案是建了很多有點像遮陽傘的構件，既能起到能夠遮雨的作用，又能夠把溫度降下來，從節能角度來講，比在天棚里開空調先進很多。由鋼結構支撐的“天使之翼”ETFE貼箔屋頂遮蔽了十字型行道系統，營造了一個溫和適宜的環保綠化景觀長廊。同時在中心廣場設計了平地噴泉，形成空氣對流，使街道更涼爽。噴泉廣場既是人們戶外活動的場所，也是改造小氣候的中心。

  綜上所述，世界先進的城市建筑綜合體發展到今天，已經探索出一些有效方法，促進使用時間無限延長，理想狀態下可形成一年365天、一天24小時的閉合期，使用空間不受氣候限制，并在惡劣天氣中也能達到與良好天氣相同的高使用率。

  與世界先進國家和地區相比，我國城市建筑綜合體的發展時間不長，夜間使用率有待提高，從六本木的案例中我們可以得到啟發：夜間人氣的最優提升手段是富有創意的活動組織和特色景觀，尤其是帶有本地標簽的、獨一無二不可復制的活動和景觀。我國的城市綜合體可以通過改善夜間活動和夜景質量，逐步實現全時段性。

  至于全天候性和抗季節性，我國北方地區冬季寒冷，可學習紐約洛克菲勒中心的經驗，制造適合市民戶外活動的公共空間，舉辦節日相關活動，渲染熱鬧氣氛，提升人氣；而夏季炎熱多雨的南方地區可學習新加坡，充分考慮綠色空間和屋頂花園的打造，并使用特定的環保低碳設施實現綜合體的宜人性與舒適度。

  作者：郭小帆

  華高萊斯國際地產顧問(北京)有限公司

  選自《技術要點》34期《城市綜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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